Jul 22, 2008

古刹听古音

老婆建议在外面吃完晚饭后,到天福宫去听南音。我兴致不高,还是去了。

原来天福宫每年农历二月十九,六月十九,还有九月十九的夜晚,都会举办南音晚会。由福建会馆赞助举办,就在天后宫庙里的小天井处和廊道里,摆几排椅子,庙的前门廊道作舞台,就开始演奏了。

兴致不高,因为下了一整天的雨,才停了没多久,这屋檐还在滴滴答答的。但主要是这南音,对我来说,是再熟悉不过的福建音乐,我是听着南音长大的。外祖父每次吃完晚饭,就会独个儿弹着琵琶,咿咿呀呀的唱,自从他辞世后,有二十年没听了。

虽然南音曾经得过最佳民族音乐的国际奖项,我总觉得它太悲了。南音的主角是它的歌词,音乐只是简单的,间歇性大的辅助式背景旋律。歌词里的一个字,就可以用不同音调音节,咿咿呀呀的拉上十几二十秒钟。

可能是外祖父唱的,尽是些思乡的,思亲的,还有过番客的艰苦生活之类的题材,所以听起来觉得很悲。这一夜才发现,原来南音也像广西云南的很多山歌一样,有着很多轻松有趣的情歌。这一夜才发现,原来还有那么一群热爱南音的人们,还讲得一口纯正流利的福建话。

以后有时间,我还来听南音,虽然他们唱得还是没有我外祖父唱得好。

Jul 20, 2008

走过身份危机

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不管是华校生还是英校生,大多数都得面对一番挣扎,给自己的身份一个定位。这身份的危机,在一个以英文为主导的社会里,对英校生的影响不算太大,因为很多都能卸下包袱,还很荣幸能当一个“香蕉人”。倒是像我们这种外黄里不白的人,两头不着岸的;里面变白了,对不起祖宗;不变白的话,对不起自己的肚皮。

能正视身份危机,是在美念书期间,遇到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,他们的英语虽然差强人意,却都以能够说母语为荣,当时在一起,感觉他们形象很高大。中国台湾的同学很羡慕我们能说双语,但是我心里清楚得很,我们只有两个半桶水。半桶中文,半桶英文;中文再怎么好,没有中国台湾的同学强,英文再怎么行,也没有英国美国人棒,两头不着岸。

还有一种很普遍的现象,就是很多美国人,能够包容那些在美国出生,而又不懂中文的华人,但是对来自亚洲,反而不能说华语的,都觉得有点怪怪的。

经过一番挣扎后,还是扛起那个放不下的包袱,决定做个“芒果人”,不管外面是绿的、黄的、还是带红的,里面永远是黄的,还要是深沉的,浓浓的那种黄。

这样的民族尊严危机,并不是唯一的一种身份危机。长时间在中国和香港工作,对那里的工作方式和思维形式很适应后,不知不觉地把它们带进新加坡的环境,但是却显得相当格格不入,偶尔还有点冲突。这又引发了思维方式的身份危机,常常自问自己到底是新加坡人,香港人,还是中国人。

能解读身份危机,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弱点,正视自己的弱点一样;给身份一个正确的定位,就像克服了自己的弱点;要解决危机,就能往大处着眼,往主线着手。

我希望,未来我不用去面对任何形式的身份危机,因为我是地球人 … 我们都是。

Jul 16, 2008

无怨无悔

看着他把针插在自己的肚皮上时,一股很絮乱的感觉涌上心头。他还那么年轻,上天对他也未免太不公平了。

他父亲五岁时,就随逃难的人流,从云南腾冲到了缅甸。在缅甸北部艰难的山区环境里,挣扎求存和成长,没过上几年的安定日子,又因为政治动乱和战争,逃到了寮国。在寮国结婚生下他,他才念了几年小学,泰北的难民营就成了他们的家。虽然很多年后,他们很幸运的被接过去,在美国落户,但他已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了。

失学多年的他,成了超龄小学生,虽然如此,经过一番努力后,勉强高中毕业了,还到大学去念书。在美国那种轻松自由的教育制度下,加上他跳级修读,很多学科的基础打得不好。美国大学的门槛设得低,但是要毕业的话,还是要付出相当的努力的,所以他一开始就念得蛮吃力的。

相同肤色的亲和力,和他那种或许是天生,也或许是在难民营里锻炼出来的豪迈乐天个性,使我们很快成为朋友,虽然我长他很多岁。搬进了合租的房子,进一步了解了他的学业状况后,时常给他恶补学科的基本功,还很严厉的约束他和老美去喝酒胡闹。

他的努力有了成绩,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很有名的公司里打拼了十几年,坐上了部门总监的位子。正要享受成果的时候,健康的红灯,一个接着一个的亮了起来,他才刚过四十。

就像他父亲那样,早年的颠沛流离已经透支他的健康指标。也和他父亲一样,他对我说,要是让他重来,他还是做同样的选择,只要能让他的下一代过得好一点。

Jul 7, 2008

茶餐厅

新加坡近几年开设了好几家“港式茶餐厅”,虽说是港式,却一点也没有茶餐厅的味道,它们顶多只是卖些港式食物的餐厅。

香港的茶餐厅,是很具香港特色的土产,所以每次有朋友到访香港,一定会带他们到比较古老的茶餐厅,去体会这种在世界其他地方找不到的文化。茶餐厅还在2004年9月的一个电台选举中,以1938的高票,获选为最能代表香港的生活面貌。还有一些团体,向立法局提议申请茶餐厅作为,香港的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
茶餐厅文化,其实是衍生自英国人喝下午茶的文化,并将其平民化形成的。这点可以从早期的运作看得出来,早期的茶餐厅叫作“冰室”,只售卖咖啡、奶茶、红豆冰、多士(toast)、三文治。后来为了求存,开始卖起西餐义粉,现在演变成只要能用简单的食材,能快捷煮出来的,能多样化配搭的,西式、葡式、粤式、潮式、越式,泰式,新马式等等,都能卖,这些就是所谓的茶餐了。

这样的中西式混配法,最能从一种饮料中展现出来,就是鸳鸯。姑且不去管这种饮料好不好喝,所谓鸳鸯,就是咖啡参奶茶,用两种西式饮料:一种燥热,一种寒凉,用符合中医的逻辑,让它们对调后,饮其精华:中庸。其他具有中医疗效的饮料还有,热柠檬可乐(治感冒),冻柠檬蜂蜜(降火),等等。

这些都还是其次,茶餐厅的真正魅力,其实是展现在他的高效率和街坊化。

香港是个寸土如金的地方,由于是平民化的餐厅,当然是要能做到价格低廉,客流量大,薄利多销,才能够维持茶餐厅的营运。茶餐厅里的空间,是物尽其用的,只能给你一个最基本的用餐环境,不可能为你提供什么个别的要求。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,减少顾客的等候时间,伙计们的动作是比较急促的。他们下单快,送菜捷,清桌迅速。有时会把同行的四个人拆散,分别搭四个不同的台,为的就是能让顾客在最短的时间内吃饱一餐,然后继续忙碌,这也很符合香港人的生活节奏。

因此,他们有一套很独特的茶餐厅术语,听起来生动有趣,所以有时我很享受在茶餐厅里闲坐。当然,鸳鸯(咖啡参奶茶)本身就是其中一个术语,其他还有OT或O叉(柠檬茶),06(柠檬可乐),206(热柠檬可乐),3叉(花旗参茶),走田(不要加糖),飞沙走乃(不加糖不加奶),靓仔(白饭),靓女(白粥),行街(外卖或打包)等等。

茶餐厅还是一个充满活力,能让你看到众生相的地方,在非午晚餐时间,可以看到社会上各阶层的人,在餐厅里舒服自在,旁若无人的,搬演他们生活片断。这么生活化的空间里,当然是很有区域性和街坊化的,在报馆或出版社附近的茶餐厅里,是文人聚集的地方;当然也有属于差人(警察),官员,教师,还有赌徒喜欢聚集的个别茶餐厅。总之,茶餐厅可以是一个地方的社区缩影,乃至于是香港的社会缩影。茶餐厅的地位,是现在的快餐店和咖啡连锁店,所无法取代的。

对我而言,茶餐厅还是香港经济状况的量度指标,是低弥经济的一个缓冲区。当光顾茶餐厅的人越来越多时,或茶餐厅越开越多时,就是说香港的经济,不怎么样。这种民生量度法,要比任何官方统计数字准确得多啦。

Jul 3, 2008

为陈年旧事干一杯

度过第一个本命年时,我和死神擦身而过。患了急性盲肠炎,当时对它也没有什么认识,对那天午后就开始逐渐加剧的腹痛,还以为是一般的胃痛或食物中毒,但是把所知道普遍舒缓肚子痛、胃痛、食物中毒的土方法都试过了,也不见得能减轻痛楚。

就一直弯着身子,用手一直在腹部施压力,冷汗一阵一阵的冒,一有换课的空当时间,就到食堂喝热腾腾的饮料,或到盥洗室里擦汗涂风油。同学们都在关问,也只是跟他们说是肚子痛罢了。就这样的挨到傍晚放学,拖着没法挺直的身体,没走几步路,就要找地方坐下来,等剧痛过去了,才继续走。

不知道为什么,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要给父亲或家人打电话求救。虽然当时电话还不是很普及,但觉得求救这种事是弱者才会做的,是不够坚强的表现。现在说起这事,马上又想起父亲常提起的,华佗给关公开刀取毒箭时,关公还若无其事的在喝酒下棋,意识到这类无惧的勇敢英雄形象,就是父亲对我们的期望。

那样的走走停停,本来只须一个小时搭巴士,和四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,竟然用了三个多小时才抵家门。据我妈说,当时我是脸青唇白,全身汗湿透了,他们慌忙的找来皇包车,直奔医院去了。那时没有高速公路,花了近一个半小时才抵达中央医院。

医生做了些检查后,就给我打了一针,那痛楚马上减轻了许多,再过一阵子几乎完全没痛了。隐隐约约听到医生跟爸妈说,再迟一两个小时,就极度危险了。

几个小时后,马上手术割除盲肠,过后每个晚上都给我注射一针,我就能像飘仙似的无痛安睡。后来知道给我注射的是吗啡,我才恍然明白,难怪那么多人要吸毒。

我不是很能喝,但在离开广州前的那一夜,还是陪大哥在房里喝啤酒聊天。酒过三巡,不是怎么的,聊到身上的伤疤,还要比试看看那个伤是最致命的。他兴致很高,如数家珍的,一一展示给我看;他拉起裤管,“你看,这是那年下放,跌下山坡被断树干插破的;”他转身背着我,拉下裤头,露出右腰偏下的刀疤,“这是那年武斗被砍伤的。”

“我没有您那么壮烈,”我也不甘示弱,退下裤头秀了右下腹的手术疤,“不过它差点要了我的命。”

结果我赢了。噢 ... 为我们的伤疤喝一杯 ...

Jul 1, 2008

云吞和饺子

中国的饮食文化,和气候及生活习惯一样,可以长江为界,划分南北。就以主食为例,南米北麦,南饭北面,南云吞北饺子。

开始接触北方饮食时,以为云吞和饺子,只是南北对同一种食物在名称上的分别。后来经高人指点,才知道他们的最基本不同:饺子吃其馅;云吞尝其皮。

饺子吃其馅的说法,相对于云吞尝其皮,比较能在日常生活里体会到。饺子的馅一般是用鸡猪牛羊鱼的肉,配搭韭包白芹等这类没有太多菜汁的蔬菜,就有十几种不同馅料的饺子。这还是普通的饺子,还没有把西安饺子宴的那些精致饺子算在内。

最近在北京,发现一些蛮有趣的饺子馅,为饺子吃馅的说法,拓展的另一片天空。这些饺子馅里,有土豆、茄子、芋头、茴香,竟然还有西红柿(番茄)这种多汁的蔬果,而这些馅都各有各的独特口感和香味,精彩得不得了。乐了我的味蕾,苦了我的肚皮。

至于云吞尝其皮的说法,现今云吞的卖相,就比较难体现出来。现今的云吞,为了要包住那饱满的馅料,一般都弄得没有以前的云吞皮薄,而且飞边也留得少。据那位高人说,以前的云吞的馅很少,只占了云吞皮翻上的一角,另三个角留做飞边。云吞皮也是薄得有点半透明,可以隐约的看到里面的馅料。煮熟的半透明云吞皮在热汤里翻动,酷似云层飘动。

不管是云吞还是饺子,都一样精彩,我都喜欢,不过现在喜欢饺子多一点。